宋人李复有诗云:“春茶自造始开尝,色味甘新气芬馥。”春暖花开之际,茶人们一年一度的盛宴便如约而至——春茶季。对他们而言,春日的阳光和雨露,都藏在这一杯春茶里。有的甘甜、有的浓郁、有的花香袭人、有的野性十足……百般滋味,似乎是要静下心来将每种都品上一品,才不辜负这大好春光。
香茗一瓯知时节
茶叶采摘季节,由于茶叶生产地区的气候条件不同,各种成品茶对原料的要求不同,采摘季节的先后差别因此也就更大。明代以后,春茶采摘时节逐渐延长,不但有所谓的头春、二春、三春等茶,而且人们还认识到采摘期的早与迟,对茶叶品质的优次是密切相关的。
如今,人们又在原有的基础上,将春茶划分成头采、头春、早春、明前、雨前、春尾等几类。
头采茶指茶园在开春以后,对极少量的、已经达到采摘标准的芽叶的第一次采摘。因数量极少,用来筛选的范围也就很小,所以头采茶通常被用来试制成头一波春茶。但由于含水量大,品质并不一定是春茶里最好的。
头春茶是指第一波春天采摘的茶叶。对于中国的名优茶来说,头春茶都代表的是最高品质。但即使是头春茶,不同种类的茶叶采摘时间也不一样。绿茶头春茶时间一般可以从2月延至4月。比如,四川宜宾在2月中旬开始采摘,浙江温州永嘉乌牛早品种在2月中下旬开始采摘,福建福鼎白茶一般3月初采摘,陕南茶区往往在3月下旬开园采茶。而在同一茶区的高海拔茶园,头春茶的采摘时间更晚。
对于茶叶采制来说,有4个重要的节气:立春、春分、清明、谷雨。而春分至清明之间采制的茶是为明前茶。茶树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养,本身物质含量就较丰富,再加上清明前气温普遍较低,茶树发芽数量不仅有限且生长速度较慢,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,故坊间也有“明前茶,贵如金”之说。
雨前茶是在谷雨前采制成的茶叶。雨前茶虽不及明前茶那么细嫩,但由于这时气温高,芽叶生长相对较快,积累的内含物也较丰富,因此雨前茶往往滋味鲜浓而耐泡。
春尾茶,又被称之为“雨后茶”,指谷雨之后采制的春茶。谷雨时节,气温逐渐回暖,雨水充沛,茶树从寒冬中彻底苏醒,唤起潜藏的能量。也是步入夏季前最后的一款“春茶”。
“明前”“雨前”的概念,主要是对江南茶区而言。云南、广西、山东等地,都不会有明前、雨前的概念。因为西南茶区和华南茶区的大部分区域地处我国南部,开春气温回升早,每年往往是在春节时就已经开始采茶,待到清明时,采摘茶叶已近两个月。比如云南江南体育下载平台注册 (生茶),虽然也讲究春茶,但因为海拔问题,普遍为小茶树和台地茶发芽较早,古树茶发芽较晚,即使也有少数茶区可以明前采摘,但很多茶区的云南大叶种茶要等到三月底四月初才开始采摘,有些甚至要进入四月中旬采摘。江北茶区如河南、山东等地由于气候原因,往往在清明节后才开始采制,因此并无“明前”之说。
不同的茶类,对采摘时节的要求是不同的。如西湖龙井以明前茶为贵,江南体育下载平台注册 (生茶)以清明后谷雨前采摘为佳。茶叶采摘注重时节的原因,说到底是能采摘到内含物质丰富的鲜叶,能有合适的天气可以制作茶叶。好鲜叶加上好天气,再加上好的制茶师傅,一款好茶的诞生就是大概率事件了。
正是江南好风景
江南、烟雨、茶叶,如果中间再添入“文人”二字,就勾勒出了一幅完美的丹青——仿佛茶叶这种清雅之物,天然就是为了江南而生的。
从古至今,天下文人都爱江南,天下茶人都偏爱江南茶。
哪怕茶圣陆羽也有私心,独宠浙江湖州的顾渚紫笋,还特地“踩一捧一”地强调:“紫者上,绿者次;笋者上,牙者次”;古今最受推崇的“茶诗”——唐代茶仙卢仝《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》中的《七碗茶歌》,也把宜兴的阳羡茶推向神坛,说“天子须尝阳羡茶,百草不敢先开花”。
江南茶如同诗画,茶意先于香味,光是身在茶园就情难自禁。大凡出名的江南茶,无一不是生于山水锦绣之间,无一不是扬名在文人墨客之手。
苏州的洞庭碧螺春,生长的环境极其苛刻——太湖中有两座小岛,西边的唤作西山(西洞庭山),东边的名作东山(东洞庭山),日久天长,东洞庭山与陆地相接,成为三面环水的半岛,而西洞庭山依然绝世独立,深居湖心。
碧螺春,就生长在这太湖烟水迷蒙的东、西二山之上,如同白银盘里一青螺。
碧螺春常有,但洞庭碧螺春少见,唯有湖中二山所产、寥寥无几的才能冠以“洞庭”之名,才饱吸了太湖烟水,出落得楚楚动人,散发着“吓煞人香”。从宋代范成大钟情的“水月茶”,到清人赞叹的“梅盛每称香雪海,茶尖争说碧螺春”,山水诗文塑造了碧螺春独有的魅力。
太湖如此,西湖更负盛名。明清以来,西湖龙井就是文人士大夫们竭力追求的名茶。晚明的张岱、清代的袁枚,两大才子亦是两大老饕都对其赞不绝口。
而世间自称“贡茶”的名茶如过江之鲫,唯有西湖龙井引得帝王亲自下场“背书”——乾隆下江南,专程赴狮峰山下胡公庙品饮,传说将庙前十八棵茶树封为“御茶”,今天的西湖龙井尚有“狮”“龙”“云”“虎”“梅”五大核心产区。
而在狮峰山一带,还有翁家山、杨梅岭、满觉陇、白鹤峰等产地,如群星拱卫西子湖,湖光山色茶汤香,一杯饮尽江南春。
皖南的祁门、东至、贵池、石台、黟县、休宁,以及浙西开化一带山岩灵秀,水溪潺潺。崇山峻岭的地貌,让这里自古偏居一隅。殊不知,早在南宋时期,此地因为独特优质的自然生态资源已是名优茶叶的产地。《文献通考》记载,宋代当时全国名茶共37个品目,其中“仙芝”“嫩蕊”就产于皖南一带,尤以石台茶仙寓山为之最。
由于“嫩蕊”产于海拔千米的云雾之中,茶园常年被云雾笼罩,所以当地人称此茶为“雾里青”。雾里青茶,从明武宗正德三年(1508年)被列为贡品。此后每年3月,雾里青茶由挑夫从仙寓山“徽饶通衢”挑到山下,装上小船顺秋浦河而下,在池州上大船,顺长江而下,经芜湖、南京至扬州转入京杭大运河,千里迢迢运往京城。这正是陆放翁笔下的“秋浦万里茶人到,笑说仙芝嫩蕊来”。
自休宁顺马金溪而下,便入浙江开化境内。地处浙皖赣三省交界的开化,峰峦叠嶂,溪流众多。好山好水造就了开化龙顶特有的颜色,根根分明的芽头在伴着激荡的清泉绘制出一幅氤氲的山水江南,沉浮之间构建出一片奇妙的碧潭森林。
浓郁的茶香伴着水汽缓缓升起缠绕,丝丝花香在鼻尖绽放,大山之间的山野之气冲破冬日的阴霾,是春日江南的味道,春风拂面,沁人心脾。轻呷一口,茶香在舌尖迸发,丝丝甘甜漫上心尖,不禁让人沉醉在这山水江南的层层绿意之中。
且将诗词奉新茶
从古至今,文人墨客对春茶的褒扬多姿多彩。
雀舌、仙毫、毛尖、瓜片、雪芽、紫笋、银针……茶名往往如诗题,浓缩着春天的生机和诗意。面对春茶,古人总是以诗词相酬。
唐代诗圣杜甫在《重过何氏五首·之一》中写道:“落日平台上,春风啜茗时。石栏斜点笔,桐叶坐题诗。翡翠鸣衣桁,蜻蜓立钓丝。自今幽兴熟,来往亦无期。”一首诗道尽了在夕阳余晖的春天里,因茶而情景交融,动静结合,虚实相生。
诗人刘禹锡则以特有的才情加上茶人对春茶的深情在《西山兰若试茶歌》中说:“山僧后檐茶数丛,春来映竹抽新茸。宛然为客振衣起,自傍芒丛摘鹰嘴。斯须炒成满室香,便酌沏下金沙水。”令人读后也想融入庙檐之下,观竹和闻啜那“满室香”的“鹰嘴”春茶。
晚唐诗僧齐己,他的春茶诗意境深远,他在《谢中上人寄茶》中是这样写的:“春山谷雨前,并手摘芳烟。绿嫩难盈笼,清和易晚天。且招邻院客,试煮落花泉。地远劳相寄,无来又隔年。”
到了宋代,诗人对春茶的眷恋更进一层,范仲淹在《鸠坑茶》一诗中说道:“潇洒桐庐郡,春山半是茶。轻雷何好事,惊起雨前茶。”
诗人梅尧臣更是把春茶与黄金媲美,他在《答建州沈屯田寄新茶》的诗中说道:“春茶研白膏,夜火焙紫饼。价与黄金齐,包开青蒻整。碾为玉色尘,远及芦底井。一啜同醉翁,思君聊引领。”表现了诗人悠然自得地吟诗、赏春、品茶,心中了无牵挂,颇有一番“茶不醉人人自醉”的感觉。
而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则以一代茶人的深情,把春茶描摹成花容月貌、冰雪心肠、兰心蕙质、神韵迷人的绝代佳人,其诗《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》说:“仙山灵草湿行云,洗遍香肌粉未匀。明月来投玉川子,清风吹破武林春。要知玉雪心肠好,不是膏油首面新。戏作小诗君一笑,从来佳茗似佳人。”读了这首诗,尤以“从来佳茗似佳人”一句,人们对苏东坡笔下的春茶,怎能不倾慕与心醉呢?至今人们把这一佳句,以“欲把西湖比西子”相对。
人称“梅妻鹤子”的北宋诗人林逋,在《烹北苑茶有怀》诗中把春茶誉之为“世间绝品”,其诗云:“石碾轻飞瑟瑟尘,乳花烹出建溪春。世间绝品人难识,闲对《茶经》忆古人。”“世间绝品”的春茶,韵高难识,明写茶,暗喻人。茶的野、幽、清、高均成了诗人品格风范的标识,也成了诗人对生活意境的追求。
明代以后,儒生品春茶,风流依旧。如唐伯虎习以春茶作画,以茶思赋画之灵感,对春茶的嗜爱往往比别人更胜一筹,品之不尽,欲自买青山,自摘春茶。他在一幅《品茶图》题诗款中说:“买得青山只种茶,峰前峰后摘春芽。烹煎已得前人法,蟹眼松风娱自嘉。”
清代诗人陈章,对采茶人的辛劳深有体会。他在《采茶女》中写道:“凤凰岭头春露香,青裙女儿指爪长。度涧穿云采茶去,日午归来不满筐。”虽说辛苦,但一年之中,采茶人最盼望和最感恩的还是春天。因为春天造就了好茶,好茶造就了采茶人生活的安康。对他们来说,侍春茶,侍的也是自己的生活。
(王宁综合整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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